□徐丽芸
人的一生,会尝到多种味道,而始终牵绊的、无法忘怀的,是故乡的味道,时常萦绕在脑海,在心间,在梦中,令人牵肠,令人惆怅……
故乡,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,触碰她,瞬间柔情似水。
本是故土难离,然而,安身立命更是人的需求和归属。客家人就是为了安享生活而举家南迁,从而形成了一支特殊民系。站在旷野上,我闭目想象,客家先民在离开中原故土时,那是怎样的一种泪湿满襟、一步三回头啊!且这一走,竟成了与原故乡的诀别,不复归兮。
这是一种艰难的离别,一种艰难的行走。即使路途再曲折,命运再蹉跎,客家先民也在不断地行走,因为他们要远离硝烟的味道。他们行囊简薄,目光苍凉,怀着对未知的惶恐与期盼,千里迢迢奔向南方,找寻男耕女织、子孙满堂的家的味道。
南北朝至宋朝,为避战乱的部分中原人迁入龙南,虽说这里蛮荒,但有山有水有资源,这些人应是“择良木而栖”。明朝时,朝廷奖励开荒,龙南人少地多,许多迁居在闽、粤和赣中、赣北一带的中原人纷纷转迁龙南开荒辟壤,汇聚了诸多外来人口,当时龙南多达100多个姓氏,集聚了多个地方的文化,热闹可想而知。
为了生存,客家人只能将思乡的情绪深深掩藏,他们建造了一座座围屋,以阻挡外界的侵扰,同时,勤劳开垦新的家园。遍布乡村的客家围屋,是客家人对故乡的记忆,对故土的眷恋。每座小小的围屋,都是一个大大的世界,宗教、人情、民俗、风水……除了抵御功能,客家围屋的含义丰富不已。当炊烟升起,当孩童嬉戏,家的味道又回来了。
随着与当地文化和习俗的融合,久而久之,客家人变成了主人,栖息之地成了新的故乡。经过岁月积淀,客家文化更加的丰厚,更加的有滋有味。
香火龙、太平堡池塘龙舟赛、客家山歌过山溜、客家米酒酿造……欢庆的场景、可口的佳肴、虔诚的乞愿,流露出的是浓浓的乡情,浓浓的乡愁。
故乡的味道,是母亲的味道。故乡的山水草木,早已融入血脉,化作脉脉的亲情。小时候依赖她的怀抱,大了挂念她的安康,老了难舍她的情怀。她散发着泥土的芬芳,流淌着清澈的河水。她在大地上栽种、收割,做成糍粑、烫皮,做成捶鱼、珍珠汤,一家人围坐着,细细咀嚼故乡的美味,享受温馨的情意。
故乡的味道,是爱恋的味道。犹如唇齿相依,不离不弃;犹如相濡以沫,相知相伴。不管她美丽与否,迷恋她的山水草木,想用毕生的精力呵护她、守候她;不管她贫瘠与否,牵挂她的荣辱兴衰,想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博得她的欢颜与繁华。
故乡的味道,是米酒的味道。她历经岁月的沧桑和磨炼,过滤掉烦恼和忧愁,趟过冬季,迎来春天,经过发酵和深藏,沉淀出醇厚,酿造出甜蜜,清香沁脾。抿一口,缠绵的思乡之情袭遍全身,如梦如幻,似云如烟,吟着“望阙云遮眼,思乡雨滴心”,泪光闪烁。故乡这杯酒,醉了游子,醉了每一个恋家的人。
我生在客家原乡,长在客家原乡。曾经,有着流浪的心、不羁的梦,和许多年轻人一样,想远离故乡,想展翅高飞。少不经事不懂家的含义,当领略过世间的繁复与得失之后,再回到家乡,看那古老的城墙,读那厚重的历史,仰望高远的天空,倾听嘹亮的山歌,与智者交谈,与心灵对话,这才幡然醒悟,方知自己的浅薄……
当时光老去,故乡文化的光芒却更加神采奕奕。客家祖辈耕耘着、经营着,客家后代肩负着、传承着,新的家园富饶而葱茏。我看到,故乡的夜晚是如此的恬静,稻穗是这般的香甜。
不再行色匆匆、步履徘徊,不再辗转难眠、寻寻觅觅,现在,我只想静静地,回味那熟悉的、恒久的故乡味道……